三

傳說成吉思汗西征時，有一支軍隊由天山深處向伊犁進發(fā)。時值春日，山中卻是風雪彌漫，持續(xù)八天八夜，饑餓和寒冷使士兵們疲乏不堪。不料，翻過一座山嶺，眼前陡然出現(xiàn)一片繁花織錦的莽莽草原，綠草如茵，流水淙淙，晃如進入另一個世界。正當此時，忽然云開日出，人們不由地大叫“那拉提！那拉提！”，即有太陽的意思。那拉提之名由此得來。

然而，我們卻沒有如此幸運。早起就一直細雨霏霏，遠山云遮霧繞。

乘坐景區(qū)大巴進山，盤旋近一小時才到第一個景點。依山高坡上有“空中草原那拉提”幾個字。頂上是太陽輪，下面刻有鷹、狼、馬、羊和牧羊人，再現(xiàn)那拉提之名由來的傳說。

那拉提雕塑

雨中棧道

俯瞰

人們舉著傘或穿雨衣，沿棧道而上，幾分鐘即到山頂觀景臺，眼里除了近處草地上的幾匹馬、一群羊和一條蜿蜒的公路，遠望則是一片煙雨迷茫。旁邊圍板里，正在修建纜車索道。忽然雨大，下山路很陡峭，步步驚心，拾級而下。

第二個景點是草原牧場。透過霧蒙蒙的車窗，見有人頂風冒雨在草場照相。我們沒下車，繼續(xù)前行，到達終點“游牧人家”。沖下車來，本想找個地方躲雨，這里卻只有小店和餐廳，并無專門為游客設置的休息處。

衣著單薄，氣溫只有15度。幾個人縮在屋檐下，像濕了羽毛的鳥，冷得瑟瑟發(fā)抖。想起有年夏天冒著瓢潑大雨爬梵凈山，緊抓鐵鏈，沿筆直的石階艱難蹬頂后，卻只有白茫茫一片。風狂雨猛，渾身淌水，看了個寂寞。

迫不及待沖上大巴，直接返回山門。我們不是成吉思汗的士兵，終于未能喊出“那拉提！那拉提！”

返回那拉提酒店，三人一車，換乘霸道越野車，向獨庫公路開拔。

此時，老天爺仿佛故意和我們開玩笑，只見云開日出，陽光如炬。隔著車窗，裸露的皮肉都烤得生疼。遠眺山巒，森林草原一片翠綠?？磥?，那拉提不愿讓我們見到它的真容。

不僅如此，未出小鎮(zhèn)，車已排成長龍，堵得一塌糊涂。

出發(fā)前，啃了一個馕充饑的黑面司機倒也不含糊，眼花繚亂打著方向盤，左沖右突。當超車超得正爽時，路中一戴著紅色徽章的人，拿著手機對著我們的車拍照。黑面司機毫不在意，只顧緊跟前方領頭的霸道。很快，我們拐入一條坑坑洼洼的田間小路，在上下左右顛簸中疾馳。遠遠望見高速路上的車流幾乎不動，也就不在乎這點折磨了。

田間小路

等待

駛近高速路下一狹窄通道時，前方的車突然不動了，并開始掉頭，疑似此路不通。司機咕噥著什么，跟著掉頭。難道前方的車沒有導航？司機說，這條路導不出來。

穿過幾處農舍，重返擁堵不堪的公路。正準備加塞，只見一警察騎著警摩，警報器哇哇哇歡叫著從前方奔了過來。他對著司機一陣嘰里哇啦，讓我們的車往后退，再往后退，直退到岔路口。這還沒完，他又跟過來說了一通聽不清的話，好像是要司機交出行駛證、駕駛證什么的。司機磨磨蹭蹭，拒絕投降。警察前看后看，突然又騎著摩托向隊伍前方呼嘯而去。

司機說，剛才有人舉報我們車隊超車。我提醒說，帶徽章的人很可疑。他恍然大悟。片刻，黑面司機不管三七二十一，見縫插針，沿著路外側繼續(xù)超車，終于與領頭霸道匯合。

不得已，只好耐心排隊。證件之事，也不了了之。18公里，走了一個小時。進入山區(qū)后，基本通暢。網上得知，從7月12日起，獨庫公路限流，每小時放行800輛車。擁堵大多在南線，北線尚好。個別自媒體拍段視頻，大呼小叫，極盡夸張之能事，無非蹭流量而已。

獨庫公路大火，始于最近幾年。

要說獨庫，必先說一下新疆的“疆”字。弓，代表新疆彎彎曲曲、長達5600公里的國境線，其戰(zhàn)略地位之重要，不言自明。弓里的土字代表土地面積，占中國的六分之一，達166萬平方公里。右邊最上一橫是北邊的阿爾泰山，盛產稀有金屬和黃金。中間一橫是天山山脈。最下面一橫是南邊的昆侖山，上面的田是準格爾盆地，下面則是塔里木盆地。

天山最高峰7400多米，所以我們這一路隨時都可望見其山頂的終年積雪。天山為界，分為北疆和南疆。雖然天山東西有公路相通，但距離遙遠。出于戰(zhàn)略考慮，上世紀70年代，國家開始建設這條公路，它始于北麓石油之城獨山子，終于天山南麓庫車市，故名獨庫公路。由于地質復雜，氣候惡劣，加之當時技術條件有限，建設極其艱難。1974年4月開始修筑，1983年9月正式通車，全長561千米的公路修了近10年。為此，先后有上千名官兵和民工受傷或致殘，168人獻出了寶貴生命，年齡最大的31歲，最小的才16歲。后又因泥石流、落石、凍土等侵害，時通時斷。近年國家投入數十億元，2021年終于全面完成升級。路面較好，但也僅是雙向單車道。

我們走的是北段，即從那拉提北上至獨山子。獨庫公路最大的看點是，一天之內可經歷春夏秋冬。它有一半在海拔2000米以上。高有白帽子般的雪山，中有寸草不生的飛沙走石，低有綠色森林和草原，溫差有20多度。其間經過喬爾瑪烈士陵園，因時間緊，又擔心發(fā)生擁堵，沒去拜謁，徒留遺憾。

川

雪

路

石

溝

路徑一簡易廁所，趕緊讓司機剎車。沖到廁所門口，一根鐵鏈繞門，貼有一張紙：“暫停使用”。見有男人整衣從旁邊竄出，快步轉到屋后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毫無遮擋，直面九曲黃河般的蛇形大路。好在居高臨下，顧不得許多，沖著屋腳，迎著大風“高歌一曲”。路邊立一巖石，上書紅色大字“路舞”。

舞

獨庫公路每年只有6月至9月可通行，且不準大客車進入。我們的大巴不得不繞行1000多公里到獨山子與我們匯合。冬季大雪封山，夏季成為車流高峰期，今年尤其火，于是有了網上盛傳的獨庫變成“堵哭”一說。我們離開沒幾天，這里即發(fā)生泥石流，有些車輛陷在泥濘之中。好險！

殘陽如血，終于到達獨山子。煉油廠的高塔，被地平線上的夕輝鍍了一層金色的光。饑餓難耐，只得啃幾口柔軟而香噴噴的馕墊肚子，因為還有夜餐等著我們。

獨山子

夕照

城

從霸道換回大巴，夜行250公里，趕到烏爾禾已凌晨兩點。到預約好的小餐廳吃手抓羊肉，一人一根帶肉腿骨，幾串燒烤。沒什么胃口，但就憑這一路艱辛和眼前可口的美味，還是努力下咽。餐廳老板為掙這頓飯錢等到半夜很辛苦，卻值得。三、四人一桌，總共不到十桌，收費三千多元。

眾人央求陳導，明天可否晚點出發(fā)。陳導卻以時間緊任務重為由拒絕，說最遲8點半必須集合。一路上，“請大家抓緊時間”已成他的口頭禪，如催命鬼般。

不料，僅睡四個小時后，卻冒出一個幺蛾子。